1957年8月初,许姬传表兄来信说:“甘肃省文化局陈光同志来邀,梅剧团将赴兰演出,伯遒、源来均随行。阔别多年,相聚兰州,快何如之”。我家与梅家是世交,清光绪年间先祖(讳致靖)任翰林院侍读学士时,即与梅巧伶切磋声律,并亲为笛正音(事见《舞台生活四十年》二集);先叔徐凌霄与梅兰芳又是至交;姬传、源来与我家是两代姻亲。接到此信,自然高兴,我时任甘肃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主任,当晚即在甘肃人民广播电台播出“梅兰芳即将来兰演出”的快讯,并写了《梅兰芳永葆艺术青春》的欢迎文章,于梅剧团到达的当天,在《甘肃日报》发表。
梅剧团是于8月16日到达兰州的,下榻于兰州饭店四楼,我曾协助姬传、源来处理一些观众来信以及有关宣传上的事情,和梅剧团相处半月,耳闻目睹,增长了不少知识,对梅先生的为人处事有了进一步了解,还听到不少轶闻趣事,与近日所传有些出入,今年是梅先生诞辰一百周年,所以整理出来,以为纪念,并飨本刊读者。
“闷帘”——一场虚惊
57年8月21日,梅先生在西北民族学院礼堂演出打泡戏《贵妃醉酒》,一千多人的礼堂座无虚席。当梅先生扮演的杨贵妃在上场幕侧念出一声“摆——驾”之后,台下掌声雷动,整个演出是非常成功的,梅先生以62岁高龄,衔杯卧鱼,以及醉意中的台步,都显示出高深的功底和精湛的表演技巧。
但是,演出归来后,梅先生心情并不那么愉快,梅夫人福芝芳,也不时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,在吃夜宵的时候,梅先生说:“今天的‘闷帘’念的很吃力,不象以前提气念的那样饱,好像使不上劲儿”。我说:“从台下观众的反映来看,还是很成功的,您念过‘摆驾’之后,台下不是满场彩声吗?”梅先生摇了摇头说:“台下鼓掌,是对我的尊重。作为一个演员,不应该只听掌声,而是要看自己是否把艺术献给了观众,这才是对观众的尊重,如果没有演好,唱好,听到掌声更不舒服”。
交际处长齐应凯听到这件事,给源来兄说:“外地演员来兰演出,多有这种感觉,可能与兰州气侯有关”。源来马上请他打电话问气象局,结果证实,兰州海拔比北京高1400多米,那天的气压是845.3毫巴,比北京低多了。源来再找省文化局的同志了解,又证实外地演员初来,多不能适应当地气压,开始不是提不上气,就是跑调,唱过几天就习惯了,源来马上把这些情况向梅先生汇报了,梅先生的眉头才舒展开来。而第二天的演出,提气、念唱都正常了。
“对戏”——艺术家的戏德
梅先生非常关心剧团的演员。到兰州的当天,在参加过欢迎宴会以后,就到各个房间看望演员们的住宿情况。对一些老艺术家,更是关怀备至。特别是对姜妙香先生,总是“六哥”长“六哥”短,亲切如兄弟。梅先生和梅夫人住在一个套间里,姜妙香经常在梅先生那儿,开初我以为是老兄弟俩聊天,有一次我去梅先生那儿,发现他们竟是在对戏。
姜妙香先生说:“《奇双会》这出戏,本来是俞五爷(振飞)的本工戏,我只是在戏中扮个保童,这次振飞没有来,由我上赵宠,怕演砸了,只好临时抱佛脚,随时向梅先生领教”。
姬传兄告诉我说:“梅剧团原来有两个小生,一个是俞振飞,一个是姜妙香,他们的脾气都非常好,是戏曲界有名的“善人”,两人感情融洽,从不吃戏醋,他们各有各的本工戏,《生死恨》、《宇宙锋》、《虹霓关》由姜六应工;《奇双会》、《惊梦》、《春秋配》则归俞五当行。所以过去演《奇双会》,总是俞振飞演赵宠,姜妙香甘愿退居保童,毫无难色。这次由他演赵宠,凭他的艺术造诣,完全可以胜任,但是他一怕演砸了对不起梅先生和兰州观众;二是关系到自己的声誉,所以总是找梅先生切磋每个动作。这也是梅剧团的好传统,老演员都是这样,他们的友情是和艺术结合在一起的,台上台下都抱成一团,梅剧团才有如此成就”。《奇双会》是京剧,不是昆曲
说到这里,源来兄插话说:“《奇双会》这出戏,有些人把它当成是昆曲,这不对。《奇双会》是京剧,唱的是‘吹腔’,是京剧唱腔的一种。‘吹腔’与‘昆曲’有类似的地方,就是都用笛子伴奏。但是‘吹腔’和京剧其它唱腔一样,都有过门,而昆曲却是开口就唱,没有过门。另外,昆曲的唱词是按曲牌写的,句式随曲牌变化,长短无定。而‘吹腔’句式均为上下齐言对偶句,基本上是‘三、三、四’或‘二、二、三’结构的十字句或七字句,这又和京剧句式是一样的。所以《奇双会》是京剧,不是昆曲”。
对秦腔《辕门斩子》的评议
兰州戏曲界为了欢迎梅兰芳先生,特别在人民剧院演出了一场秦腔折子戏,著名演员刘易平、陈景民、王晓玲、沈爱莲、刘金荣等都参加了演出。梅先生聚精会神地观赏。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是《辕门斩子》。他说:“京剧很少有五言唱词,但是在《辕门斩子》中,‘怒恼杨延昭……’十句都是五言,而且与秦腔有呼吸相通的地方。过去老一辈演员移植其它剧种的戏时,为了尊重原作,总是在唱腔、表演或唱词上保留一点原来风貌,所以京剧《辕门斩子》很可能是从秦腔移植过来的。(按:梅先生在移植其它剧种的剧目时,也总是保留一点原作痕迹。比如他晚年移植改编《穆桂英挂帅》,就将‘我不挂帅谁挂帅,我不出征谁出征’这样通俗的豫剧原词有意地保留下来了)。
“我看过谭老板(鑫培)的《辕门斩子》,见到穆桂英时,一种又惊又喜的神情,最符合杨六郎的内心活动。这次看刘易平先生的表演,在见到降龙木时的喜悦心情,与谭老板确有异曲同工之妙,而且唱词都是怀来辙。可以看出京剧与秦腔的血缘关系”。
源来兄说:“我总觉得秦腔对佘太君的处理有些过分,佘太君是一个统领千军万马,在杨家是一言九鼎的人物,怎么能向儿子下跪呢?杨延景对母亲的动作也有些过火。不如京剧‘娘若是再讲情儿要自刎头来’,使佘太君无法再说下去,两人的身份也都顾全到了”。
姬传兄说:“我小时候,听陈彦衡先生说过这出戏,他认为杨六郎的贯穿思想是一个‘等’字。天门阵只有降龙木能破,他斩宗保是假,等穆桂英来求情献木是真。八贤王、佘太君说情,打乱了他的计划部署,不得不装模做样,是做给满营将士看的。一见降龙木,目的达到了,喜悦心情就进发出来了。八贤王、佘太君也明白了他的用心,最后皆大欢喜”。
梅先生说:“秦腔也有比京剧高明的地方,比如佘太君、八贤王写了保状之后,六郎唱:‘接保状把心放下,那怕他王强贼冷本参咱’。这比京剧处理得好。京剧是满营将士保本,这并顶不住王强的冷本参奏的。有了八贤王、佘太君的保状,杨六郎就更放心了,说明杨六郎的老谋深算。所以戏曲各剧种要互相观摩,互相切磋,取长补短,才能共同提高”。
《点将》——没有台词的戏
梅先生对刘金荣演出的《点将》也很感兴趣。他说:“这出戏一句台词也没有,全凭演员表演,没有一定的功底,是顶不下来的。听说刘金荣也是一位老先生,能演到如此火候,确实很不容易”。源来兄说:“杨继业数儿子,越数越少,他的表情也一次比一次紧张、忧愤。刘金荣的分寸掌握得很好,劲儿一次比一次大,感情也一次比一次充分,说明他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演员,不过最后他似乎也力量用尽了,我真想上去搀他一把”。
梅先生说:“什么时候留劲,什么时候使劲,也是演员的艺术修养,是从舞台经验中得来的。谭老板(鑫培)唱戏就很会掌握火候,从头到底是一棵菜,抱得紧”。
我说:“这出戏没有台词,审查剧本可就没有办法了”。梅先生笑了,他说:“戏曲是综合艺术,表演虽由唱、做、念、打组成的。所以不能光看剧本。有些剧本读起来很好,可不一定适合舞台表演。所以写剧本也要懂得表演艺术。最好和演员合作。齐如山、姬传、源来和我合作得就很好,因为他们懂得我的戏路子,戏中的人物感情,有时尽在不言中,说出来不如演出来好,所以我演戏经常删去一些不必要的唱词或念白,想法用表演来丰富它。如果‘此时无声胜有声’,又何必把剧本写满呢!”
与邓宝珊省长话旧
邓宝珊省长爱戏曲,他和梅先生是多年旧交,梅先生来兰的第二天,他设家宴为梅先生接风,邓家的客厅挂着不少名人字画,其中有齐白石、陈师曾、陈半丁、王梦白的花卉。梅先生说:“这几位都是我的老师,特别是王梦白先生,他是我学画的启蒙老师”。邓先生说:“无怪乎您梅花画得那么好,原来出自名师指点啊!”梅先生谦虚地说:”我画得很不好,因为我不是画家,只是想借画画,揣摹画中的神韵,画梅花、画鸽子都是如此,我也喜欢观赏梅花、鸽子等花卉和小动物,也是为了从中探求角色的性格种子啊!”
邓先生说:“齐白石曾告诉过我一个故事:大约二十年前,在北京看堂会戏,他坐在最后一排,您看到了,亲手搀他到前排坐下,有人惊讶地问他是什么人。您大声回答说:‘他是我的老师!——著名画家齐白石先生。’白石老人很感动,曾写了一首诗记述此事: ‘曾见先朝享太平,布衣疏食动公卿,而今冷落长安市,幸有梅郎识姓名。’
梅先生说:“那天齐老师衣着朴素,在旧社会是引不起人注意的。我那样做,就是因为心里不平!”
邓先生还想起一件趣事,他说:“1949年秋天,您从上海回到北京,去戏剧学院讲课,那天,我也去了,谁知一下车,就被学生们包围了。原来他们把我当成梅兰芳,有的还拿着小本本让我签名,警卫员拦也拦不住。我无可奈何,只好两手*腰,喊道:‘你们看看我这长相,象梅兰芳吗?’学生们楞了,端详我半天,才讪讪离去。”
两个老朋友谈得兴高采烈,大家也听得津津有味,直到烤小猪上桌,他们才把话题转到风味小吃上去。
王少卿不拉花点
跟梅先生来的琴师是王少卿先生。他的弓法、指法都有气派和力量。他为梅先生拉戏,不在一字一音的细节上看眼,而是从整体出发,巧妙地烘托唱腔的韵味。他不仅唱腔托得好,就连牌子如《醉酒》里的“柳摇金”、《别姬》里的“夜深沉”,也都能起到辅佐烘托人物心情的作用。但是,我发现他在伴奏中从来不拉花点,在演出中,也很少听到观众为他的琴声鼓掌。
姬传兄告诉我:“其实,梅派胡琴加花过门,还是少卿兄与徐兰沅先生研究首创的。少卿和我同龄,都出生于庚子(1900)年,他幼年唱过谭派老生,是贾丽川、贾洪林、鲍吉祥的弟子。后来他听梅先生的戏人了迷,才改唱为拉,操起场面上的营生来。开始给徐兰沅配二胡,从1948年起才改拉胡琴。他是革新派,为梅先生设计唱腔时,曾大胆引入了刘宝全的大鼓和滦州影子腔,很受观众欢迎。”
我曾问王少卿先生,既然他创造了那么多花点,为什么不在台上露一下呢?他回答说:“其实最早拉花点的还是梅雨田(梅先生的伯父)老先生。他拉花点,一定在演员得到彩声后才使用。这是场面上的规矩,不能喧宾夺主。因为听戏主要是听唱,不是专听胡琴。当年在清宫里拉胡琴的被称为‘随手’,任务是衬、托、垫、补,把演员的唱腔裹圆,当年我和徐兰沅为梅先生琢磨过一些花点,但都是根据剧情、配合唱腔、增加气氛。象《醉酒》中的‘柳摇金’、《别姬》中的‘夜深沉’,演员都没有唱,加些花点,衬托舞蹈的气氛是可以的。但在演员唱的时候,乱加花点,破坏剧情,即使博得掌声,也是不可取的。”我很佩服这位艺术家,不争名夺利,也不哗众取宠,默默无闻地在幕后为梅先生操了半辈子琴,不幸的是,他从兰州演出后,就得了肠癌。1958年7月1日,在北京去世了,他那温雅谦和的笑容,还留在我的记忆里。
与在兰旦角演员一席话
8月底,在兰州的旦角演员陈景民、傅荣启、沈爱莲、王晓玲(以上秦腔)、陈永玲、言慧兰、高媚兰(京剧)、尹树春(越剧)、王素琴(豫剧),还有正在兰州演出的洛阳曲剧团的两位青年演员,来兰州饭店看望梅先生,梅先生在四楼会议室接待了他们。一见面就高兴地说:“我们都是同行,大家不要客气,咱们随便坐,随便谈吧!”气氛一下变得亲切、热乎起来。王晓玲问梅先生:“您戏演得那么好,我们很想知道,您是怎样创造角色的。”梅先生笑着说:“我想:我学戏的过程和大家没有什么两样。一是要*幼工结实,学好传统表演技巧,练好发音咬字,学习唱腔和气口的运用,这些是必须下的基本功。大家都是内行,无须细谈;第二要*舞台实践,戏唱得越熟,理解力也越强,熟能生巧嘛!可是熟了千万别‘油’,唱油了,不但不会生巧,还会滑下去;第三,要多看别人特别是前辈人的演出,什么行当的戏都要看,什么剧种的戏都要看,从中学会鉴别好坏,看到好戏能丰富自己的表演,看到坏戏,也可以看出他什么地方走错了路,自己不犯这种错误。要广交朋友,听他们的意见,再加上自己琢磨钻研,我们的眼睛就会亮了,耳朵也灵了,心里也明白了,到那时候就能分清哪是精华,哪是糟粕。在表演上也就可以进入角色,就会有新的创造。一个演员要对所演的角色性格,进行钻研体会,还要学文化、懂历史,从而提高艺术素质,才能准确地理解角色。再用前辈老艺人给我们留下的多种多样的传统表演方法,就会演得合情合理,而且很自然地就会有新的创造。”
唱不全的《霸王别姬》
看了梅先生演出的《霸王别姬》后,我和姬传、源来在房间饮酒话旧。我说:“我第一次看梅先生这出戏,是在30年代初期,扮霸王的是金少山。”姬传说:“金少山以天赋佳喉见长,花脸嗓子要高,要宽,要厚,这三样他占全了。梅先生的嗓音是宽、亮、厚,所以金霸王必须梅先生陪他唱,才能旗鼓相当。演霸王最好的,还应算杨小楼,他以武生的功架,把霸王‘英勇盖世’的气质演活了,从‘开打’、‘马失前蹄’一直演到乌江自刎。别人就不行,因为观众看的是梅兰芳,虞姬一死,观众就起堂了,只好匆匆‘撩幕’。现在的《霸王别姬》都唱不全了”。我说:“杨小楼的戏我没赶上听,但是却有一套他和梅先生合作《霸王别姬》的唱片,很多唱词,现在都改了。”
姬传兄说:“《霸王别姬》创作于1921年,正是军阀混战年代。梅先生演这出戏,带有‘反战’的意味。抗战初期,有人提出有些唱词容易产生涣散士气的隐忧,梅先生让我们研究修改,我和源来、何异旭商量,把‘沙场壮士轻生死,凄绝深闺待尔人’这类的词改了,比如原来的楚歌是:‘倘若战死沙场上,父母妻儿依*谁?’太忧伤了,我们便改为现在的“千古英雄争何事,赢得沙场战骨寒’,虽说比原词积极些,但仍合乎反战主题的,只不过把责任归咎于自命为英雄的好战分子身上罢了。”
源来兄接着说:“这出戏还有一句词是应该改动的。即霸王坐场念白‘汉占东来孤霸西’。这不符合历史,鸿沟割地,实际上刘邦在鸿沟以西,霸王在东,这在史书上是有记载的,《辞源》注解也是如此,只是霸王一直被称为‘西楚’,这句词就唱讹了。本来我们是想改作‘孤霸东来汉占西’的,可是刘连荣是死口,年龄也大了,怕他台上吃螺丝,所以没有动,将来最好还是改过来”。
“不演坏戏”
我们正谈论着,梅先生来了,他见我们酒兴正浓,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说:“你们唱着,边唱边聊”。原来,兰州戏曲界想请梅先生做一次报告,梅先生认为我了解兰州戏曲界的情况,特来商量讲些什么好。
我说:“我一直搞新闻工作,和戏曲界虽有联系,还是隔行,不过前些天梅先生关于不演坏戏的倡议书,对兰州戏曲界确有很大的震动”。
梅先生说:“人民政府开放剧目,并不是说什么戏都可以演,只是因为经过十几年的学习,戏曲界同人的觉悟提高了,哪些戏可以演,哪些戏不可演,都有了一定的分辨能力。政府将这个权力交给演员自己,正是对我们的信任,人民称我们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,我们可不能用不好的东西,去毒害观众的灵魂。”
我说:“您的倡议书发表以后,兰州戏曲界曾组织学习、座谈,很多老演员都表示要响应号召,主动放弃一些有问题的戏,比如刘易平表示停演他的拿手戏《宁武关》。前些时兰州舞台上出现过《杀子报》、《钉呆迷》、《马思远》等戏,现在这些演员也表态,再也不演坏戏了。”
梅先生说:“一个演员的声誉,来之不易,他们是很珍视自己声誉的,也愿意听党的话,前些时演了坏戏,是一个认识问题,一经说通,自然会改正,老一辈留下的戏受时代的局限,菁芜并存。我们一是不演坏戏,同时也不能因为有一点糟粕,就废而不演,我们有责任把它改过来。比如《贵妃醉酒》这出戏,当初剧作家的动机,是要暴露宫廷妇女的苦闷心情,所以藉‘三千宠爱在一身’的杨玉环,来反映一般金枷玉锁、终老深宫的妇女们的痛苦生活,戏本身含有反封建的成分趋向。但是过去被一些没有中心思想的演员演坏了,他们不了解这出戏的意义,专门在黄色部分加强渲染,讨好观众,我改掉了所有黄色的东西,演了几十年,几乎每次都有修改。现在,一个孤寂、抑郁的宫廷妇女形象,出现在舞台上,反封建的主题也显露出了。所以,有很多传统戏,是香花毒草并存的,而且香花常常藏在毒草后面,只要把毒草部分去掉,香花自然就显露出来了”。
梅先生还说:“我认为看一个戏的好坏,首先看它的主题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。比如《三娘教子》这出戏,从多妻制和守节来看,是消极的。但这出戏的主题是教子,只要去掉宣扬守节的部分,还是有积极意义的。另外,象《贞娥刺虎》这出戏主题就错了,我就坚决放弃不演。开放剧目,是为了让戏曲舞台上姹紫嫣红竞放,我们的任务一是要编演新戏,同时也要整理、改编旧戏。我不主张一次就大刀阔斧地把旧戏改得面貌全非,而是循序渐进,不断地改。既保持原貌,又让观众每看一次都感到新鲜。
8月26日,梅先生在人民剧院作了《剧目开放和不演坏戏》的报告。全文发表在第二天的甘肃日报3版上。